开春的时候我同坛一离了蓬莱岛,去了白帝的大荒山。白帝司山石草木气运枯荣,我的事他许是最清楚的。此次这场浩劫因我而起,坛一也说与我在梦中相识了八万年,可我委实不知此事,不仅不知,我也曾问过西王母,但她老人家也只能用缘分二字解释,我知万物缘法皆有因果,也就是说,这段因果之中必定有什么起因是我所不知的,例如那雪域之外的结界。

    坛一告诉我,西王母的话只能听一半,她们这种神仙活的太久精的很,许多天机便是知道也不会告诉我,我听了这话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也不知那位西王母信不信佛会不会怪我们。

    但是很可惜,我们披星戴月赶到大荒山却被告知白帝不在,他去找青帝玩了。我想了想,觉得这事等不得,又跟坛一日夜兼程去了无稽崖。

    这位青帝是四帝之中唯一一位神君,却是我最不敢碰的,原因无他,这位是个神坑。他乃六界之中修自然之道第一人,端得一副仙风道骨之貌,其下门生无数,便如那神界司夜的凡渊神君,还有那修梵语的清音老人,或是掌凡人命数姻缘的缘法上仙就都是他的门生,简而言之,因他修自然之道,是离天道最近的一位神仙,几乎所有有神职的神仙任职前都要从他这走上一遍。

    “义父虽近天道,却是凭血统高贵改变天道及时止损,求的是悬崖勒马易道而行,而这位青帝陛下,却是主张顺应天道改变自身以求止损,你可懂?”

    我近来发现了坛一身为神君的一大漏洞,我说自己是个半吊子上神真是谦虚了,这位坛一小殿下才是真真正正的半吊子神君才是,竟是连这些寻常神仙都识不得!想来他在蓬莱八万年,当真是闭塞的很。

    坛一与我乘了一个云,他像被抽了骨头一般靠在我身上,道:“不懂。”

    “我举个例子,我本水生,最初主修的却是木系术法,义父让我废弃半身灵力重新悟法,这便是易道而行,可这位青帝陛下却非也。”

    我曾听过这位青帝陛下的故事,他当时似是与我处于同一种情况,这位陛下是木生的神仙,却主修了水系术法,但他没有易道而行,而是顺应天道以水生木,以木生火,以火生土,以土生金,以金生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也就是说,这位青帝陛下是古今上下第一位主修五系术法的神仙。

    除此之外,他有一位弟子,是半神半妖之骨,这位青帝陛下便教了这弟子神力和妖力的两种运行之法,这便是顺应天道而行。

    “辞儿,我累了。”

    坛一同我撒娇,我看他眉目之间分明精神的很,却不想戳破他,便只得顺了他的心意,问他:“你待如何?”

    他把全身重量都托付给我,我受不住,祥云便在脚下抖了三抖,坛一似是寻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又贴近了一分,在我耳边吹着气,我觉得痒,手一抖,祥云也便跟着抖。

    “我们一起掉下去吧!”

    我觉得这人真是幼稚,八万岁的老神仙了还在玩这般无聊的把戏,正想斥他,却见他闭着眼睛贴近我耳边,道:“幸好画儿当初把心给了你。”

    我掐了决的手一抖,又听他道:“我没了心尚能凭本能爱你,可你若无心,又该如何爱我?”

    我突然想起天机镜里坛一浑身是血躺在床上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赤诚之心对着虚空问可要他时的情形,终究是收了掐诀的手,如他所愿与他同坠地狱,却在心里感叹,他真是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听到坛一在我耳边笑,笑容张狂又肆意,似是带了容纳天地的豪气,我从未见过他这般笑,幻境里未曾见过,现实中更没有,我知,他如今是真的很高兴。

    堕到一半,一朵祥云把我和他拖了起来,坛一还在死死抱着我,我看他根本不用掐诀便能操纵风云的本事,心里明白,他的修为怕是已至上神,如今只需一个机缘,便可飞升。

    “不是要我和你一同掉下去吗?”

    坛一抱紧了我,目光灼灼:“我舍不得。”

    找了个这么会说情话的夫君,本上神觉得自己不亏。

    到了无稽崖之时已经有小仙童在等,我知是那位青帝陛下得了天机。之后随着小童过断桥赏残荷一路到了一座重檐八角亭,里面正有两个仙人在下棋,战的正酣,一位粗布麻衣鹤发童颜蓄白须饮山露,一位抽草木为丝裁华裳戴书生帽风流倜傥手执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