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及石路青的声音,石立春身体骤然僵硬,像是被人点穴,无法动弹。

    他左手正攥着小孩衣领,右手拳头正紧握着,此时正停在半空里,只堪堪离小孩的脸不足一寸,若非石路青突然出声,这一拳头定然是会重重地落下去。

    张秀才眼疾手快,趁着石立春愣着,一把把小孩从他身下拖了出来。

    “哇呜!”

    小孩还在呜呜哇哇地大哭着,他脸上青紫斑驳,好几处都破了皮,正涓涓流着血,外衣早就扯破了,皱巴巴的,左脚的鞋也没了,此刻一高一低地站着,颇为狼狈不堪。

    张秀才抹去他脸上的血迹,心疼极了,转头就文绉绉地骂下来,“石立春,你当真是顽劣不堪!书未见你读上几页,倒是学会了殴打同窗,果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石立春沉默着,不说话。

    他并不后悔动手打人,若再来一次,他照旧会如此,却后悔为何偏偏被石路青看到了。

    他自□□被石路青发现,又被石路青教育了一通之后,一直装得很好,偏今日出了这意外。

    自己屡教不改,石路青应该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吧。

    想到这,石立春脑袋不禁越垂越低,眼前泛起一阵雾气,他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张秀才还在说教着,“你第一天来,我就教你尊敬长辈,友爱同窗,这些话,莫不是你压根就没听进去?”

    “同窗之间小打小闹实属正常,偶尔拌两句嘴道歉就好,锋峦又不是你仇人,你为何动下这么重的手?”

    “张先生。”

    石路青听不下去了,张秀才话里话外全把责任往石立春身上推,难道被打的小孩就没责任了,且他仔细瞧过名为锋峦的小孩,正是他刚来那天碰见的私塾孩子王,在一群矮萝卜里实属人高马大,谁先欺负谁还说不定呢。

    石立春正沉在自己的想法里难过着,却忽地被人揽进了温暖的怀里,衣服上传来熟悉的味道。

    是石路青。

    他鼻子酸了酸,把头往怀里埋得更紧,双手也主动抱了上去。

    石路青难得见到主动示弱的石立春,心里越发觉得今日之事有隐情。

    “打人的前因后果还没查个清楚,张先生只对立春严词厉色,这恐怕不合道理。”

    张秀才向来性子软和,学生告知私塾里有人打起来了,他到达这时只见石立春把锋峦压在地上打,好不凄惨,心自然就偏向了更弱的锋峦。

    此刻被石路青点破,他倒清醒了几分,脸上浮现出尴尬来,躬身道歉,“是我一时心急,思虑不周,我给立春道歉。”

    纵使听了这话,石路青对张秀才生不出多大好感了,他性子是好,又能屈能身,哪怕是黄口小儿,他也下得去面子道歉,可他压不住学生,作为一名老师,便是致命缺陷。